昨晚,母親跌倒了。
我接到妹妹電話,
嚇了一大跳。
人上了年紀,
這就是件大事,
發生在喝完喜酒,
要牽車回家的路上。
爸媽向來溝通不良,
常常擦槍走火,
就連面對受傷也一樣,
兩人相覷,
常是一個說話不好聽,
一個乾脆不想講。
我趕到家,
見到母親痛得流淚,
說不出話,
還見到一旁父親沉默,
臉色難看,
我慣性跳過那個表情,
開著車,
朝著台大急診的方向。
在車上,媽對我說,
「我一跌倒,你爸教我原地跳一跳就會好」
「以前你阿嬤都叫他這樣跳一跳就好了」
「我很痛跳不動,說不跳,反而被訓一頓」
「說我只愛聽好聽話,不聽難聽話」
我擠不出別的答案,「別管他了。」
所幸骨頭沒斷,
也沒內出血,
估計是撞出了一大片瘀青,
才會連平躺、彎腰都痛徹心肺,
拿了藥,
忐忑不定的心也安了些許。
為了打點母親睡覺的地方,
費了一番功夫,
這中間我爸只來說了一句,
「把摺疊椅墊拿進去睡床上,
可能高度比較夠,
想試就試試看」
便進了浴室。
我為了這彆扭的關心介懷許久,
忙著忙著也就淡了,
鋪了塊地墊,
今晚就在客廳守著媽睡。
正在房間準備著,
爸走了進來,
跟我說,
「你媽跟你們出去會不會常常跌倒?」
「她跟我出去已經跌倒3次了」
「她這樣有可能是平衡感有問題」
「或者是中風的高危險群」
「我就跟她說要抬頭挺胸」
「蹲不下去也是不正常」
「有問題就應該自己調整好」
「我也有鼓勵她減肥啊,也不知道減得怎麼樣」
我聽著聽著,心裡一陣酸,
直向爸說:「你別再說了,我會跟媽說」
睡前,爸拿了條棉被出來,
蓋在媽身上,
她試著調調自己的姿勢,
身子不斷顫抖;
我卻參不透是哪裡的疼痛,
讓她又留下了兩行淚,
他則不發一語,進了房間。
這一宿,
我沒有夢,
起得很早。
我趕著到學校,
關心了母親一下,
跟爸說一聲「我出門了」,
他叫我等等,
要拿昨天他們兩個人,
一起在三義挑的禮物上車,
我看了看錶,
他見狀就說「有困難就不用了」
一會兒我到門口穿鞋,
他又走出來說:
「你是差幾分鐘?」
「我在穿衣服就是我準備好了」
我拎著禮物,
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。
在車上,
「等一下麻煩你開到裡面,東西放了就走,謝謝」
「喔」我木然的回答,
等一切結束後,
彷彿呼吸才回到我的胸腔裡。
人,都有問題,
可怕的是覺得,
自己的問題是別人造成,
別人的問題不應該發生。
妄想改變別人,
卻不知道自己是塊紋風不動的石頭,
長滿了青苔,
用一樣的姿態迎接每一天,
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後背,
被寫上了什麼樣的話。
我們會不會日常生活中,
已經把最親密的人,
當成了機械呢?
天天不停操弄,
卻抱怨性能不好,
維修不了又丟不掉,
所以開始憎惡她?
我們,會不會在別人面前彎著腰卑微,
卻在家裡硬要當上世界中心呢?
我打住這個隨時要讓淚腺失控,
無限氾濫的念頭,
開始一天的工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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